我家的扁担
我家的扁担已经挂在墙上很多年了，如今扁担的吊环吊钩已锈迹斑斑，担杆也干枯霉变。但每每看到她，就想起她在我们家的故事，想起她为我们家做的那些贡献。
扁担给我最早的印象是在我四五岁时，那时是在70年代中期，村里吃水还没有自来水，吃水全靠村中央那口水井，水井有十余丈深，井口周围是用大石块砌的石台子。因上去的人较多，石面上磨的精光，晚上在月光下反射出道道寒光，冬天上面结冰时特别湿滑。井口后立有两块大石墩，大石墩上方凿的孔洞中穿过井轱辘的大木轴，井轱辘就在井口的上方。井口不大，大约有七八十公分见方，但从井口看下去阴森可怖，不时还可听见水滴到井底的声音。井轱辘靠近石墩的一边有一圈一寸宽的扁铁包的铁毂，当空桶放入井口时，放桶人总是用双手使劲抱住铁毂作“刹车”以降低水桶下降的速度。时间长了，铁毂磨得锃亮如镜。那时爸爸在县城上班，平时很少回去，印象中挑水是妈妈下工后用扁担挑着水桶领着我去水井旁，别人家大多是男人去绞水。记得我家的水桶比别人家的小，可能是这样妈妈绞水和挑水时更轻快一点吧！每次往井中放水桶时，妈妈用双手抱井轱辘铁毂的动作都非常紧张。水桶放入水井后，还要扯着上面的绳子来回摇几下，听着井底“咣当”的声音感觉水满时，才开始绞井轱辘。绞井轱辘是最费劲的。这时妈妈呵斥我站的远远的，如果后面没人排队，一般都是妈妈自己绞，绞水的过程中最怕松手，一旦松手非常危险。把水桶绞出井口时是最危险的，这时要一手摁井咕噜把，一手把水桶拎到井岸上，这样才能完成一桶绞水工作。当然这样的动作还要重复一次才能完成一担水的绞水工作。如果后面有人排队一般会有人帮忙一起绞，这样就会轻松许多。一担水绞上来可看到妈妈额头上冒的热气和浸湿的头发，两桶水绞上来后，妈妈便用扁担挑起，拉着我的小手往家挑。而我总是跟不上妈妈的步伐渐渐松开妈妈的手，看着妈妈矫健的步伐向家中挑去，而我则踩着洒下的水滴印慢慢往家走。有时，我还没到家，妈妈已挑着水桶走出家门，这样中途拉着我再次走向水井，有时挑水的中途我想睡觉，妈妈回家安顿好我休息后又挑起水桶走出院门，当我一觉醒来，还听到妈妈倚靠扁担和往水缸倒水的声音.......
随着年龄慢慢长大，村里也吃上了自来水。但全村也就那么两三个水龙头。印象中水龙头前总是排着长长的挑水长队。妈妈下工回来，把水桶挑到水龙头旁让我排队，她则回去照顾弟妹和做饭。等排上接满水后叫妈妈来挑。有时候排队的人少，水桶接满后妈妈忙顾不上来挑，自己想尝试一下，无奈个子小，水桶根本离不开地。又尝试把扁担穗在扁担上绕一圈儿，但水太重根本挑不动，肩膀还硌的生痛。后来又接少半桶一磕一拌地往家挑，当挑进门的那一刻，妈妈看到后又高兴又心痛，当看到我硌得红红的小肩膀时，妈妈一把紧紧地抱住我，眼泪打落在我的身上……
后来，爸爸知道后，专门在扁担的两边吊环下装了一个“S ”钩，这样我担水时，就把下面的吊钩挂在上面的“S”钩上。扁担穗短了，我挑起来水桶也不磕地了，肩担也不硌得那么厉害了。挑水时，我就专门注意接水量，不能超过那个水桶印子，当然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慢慢挑战下一个水桶印子。记得当时一位挑水的村里大叔问我多大？至今仍清晰地记得是九岁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，我挑的水也越来越多。十四五岁时，本村水管有问题没水时，要到一二里地外的邻村去挑水，挑水中途要歇四五次。中途歇息时，村里的老人骑车经过，关心地嘱咐：少挑点儿，别压得不长了！这句话我一直担心了很多年，多年过去后，我的身高在同龄人中还是比较高的。
慢慢地，挑水对我来说已没有难度。每次放学回家或在假期，挑水基本全是我的活儿。妈妈可以腾出时间干些别的，当然有难度的是挑粪，一是味道大，容易溅到身上，二是地距家远，挑的距离长比较累，所以挑粪的事儿很长时间都是爸爸妈妈去做。有时爸爸妈妈忙安排我去做，我还不太情愿，真正做了后感觉也没什么了不起，反而非常轻松。
后来有了大水桶，用平车拉上。这样在水龙头前用水管接满，拉回家后用水管放进水桶，再用水桶倒进水缸，扁担用的就少多了，只是从水池挑水或从泊池挑水浇地时才用得上。记得在夏日月光下，我与母亲在泊池边，一人用扁担挂上水桶提水，一人往大桶中灌，灌满后拉到院里浇菜。那时候经常浇，院子里的菜长的非常好，自家吃不完时还与妈妈拉着“白不老”豆角到电影院附近的街上卖。
再后来，自来水通到每家每户，拉粪也有专门的农用车去做，因此扁担的用途越来越少。很长时间扁担都倚靠在我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后来，爸爸把扁担高高地挂在我们家厨房外一个显眼的位置，似乎是在纪念扁担对我们家的贡献。但我一看到扁担，就想起了我逝去十年的妈妈，想起她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，如同扁担一样勇挑生活重担、吃苦耐劳的精神。母亲节来临之际，我谨作此小文以告慰她老人家。她的“扁担”精神已在我们兄妹中很好地传承，让她老人家放心，这种精神还会代代相传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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